水面下的隐雷：起底iOS游戏代充值产业链(5)

另一方面，随着《刀塔传奇》等热门游戏的玩家们在贴吧及其他社区中，关于“退款权利”的语境使用越来越宽泛也越来越频繁，成功案例也越来越多地被“炫耀”。这个现象时候恰当地出现在苦于竞争、利润稀薄的淘宝代充商家们眼前，而他们手里也正掌握着大量玩家的“退款权利”时，一切就自然而然的发生了——手机游戏厂商们在收到来自苹果的账单之后，发现了那些异乎寻常的退款坏账。

由于苹果退款需要订单号，订单号则是和进行充值的iTunes账户绑定在一起，所以购买代充服务的玩家们的退款权利，实际上掌握在淘宝商家手中。

对于我的以上猜想，初涉“淘宝代充圈”的薇薇只认可了前一半，即通过礼品卡售价低于实际价格来赚取一些差额，对于关于“退款”的部分，她并不认可，她看起来仍然相信着同行们的自律能力，同时也认为那些每天要处理成千订单的商家，不会有更多的时间放在一笔一笔的退款上，而且由于同一个账号不能短时间进行过多的退款，否则会引起苹果的怀疑和审查，她认为这个成本相比并不划算。

不过在我看来，她的逻辑并不成立：不同于代充只能赚取几个点的差额，退款可以毫无成本获得全部的收益；而且淘宝买家们当然不需要对所有的订单进行退款，他们只需要挑出那些大额订单进行批量退款就已经够赚。

从此前的南非货币风波来看，中国的淘宝卖家们，你也很难去相信他们有着怎样的自律能力。

作为一个“自律者”，薇薇已经后悔进入这一行了。虽然提及一个月大约3000元的收入，她显得还算满足——在这个三线城市，工资水平并不高。但她已经开始考虑转型的事情了。

风际游戏则是这一结论的笃定支持者，总体来说虽然从各方获取的信息几乎已经能够锁定结论，但我仍然不能就此定论。一方面，我并没能采访到对于此事涉及较深的淘宝卖家进行一些细节确认，在如何提高退款成功率和退款效率上，还有一些问题有待确认；另一方面，我询问了多家开发商，但是得到的答复大多数都是“正在查”，对于退款坏账到底造成了多大规模影响，我还并没有把握。

无论如何，这是一颗潜藏在水面之下、且威力巨大的隐雷，而最令人难受的事情是，你知道那雷的存在，它在某种程度上可见，却只能对它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的开发者

从iOS游戏开发商处我们得到的信息是：退款造成的坏账，比黑卡要严重得多。

原因有二。其一，退款造成的坏账在苹果的判定中，属于“有效订单”。在以往开发者打击黑卡的过程中，一个重要的检测手段是对订单进行二次校验，黑卡被查出之后，订单就会变为无效状态，开发者通过查验订单状态，就可以得知哪些玩家是使用了黑卡充值，从而做出处理。但是这一招对于退款无效，一来因为订单状态始终都是“有效”，再者苹果并不会向开发者透露具体的退款信息，所以开发者将无从得知到底是哪些玩家的充值进行了退款。

其二，也同样由于退款之后的订单依然是“有效订单”，苹果依然会对这些订单收取30%的平台费用。对于开发者而言，这是一个沉重的二度打击。

在采访中，也有人对此持不认可的态度，认为退款坏账是可以查询和可控的，主要的分歧出在退款订单是否会被判定为“有效订单”这件事情上。由于对此我所获得的信息还不足以进行判断，我向苹果官方发出了邮件询问，但是并未得到答复。

但就目前来说，退款订单仍然属于“有效订单”的可能性更高。

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如何防范，有开发商提供了一些可能有效的方法。

主要的思路是根据用户的行为数据去判断，例如分析这个用户经常的登陆设备和充值设备是否一致，充值设备是否给多个账号充值，如果在一个比较短的时间内内一个设备给（≥5个）以上的设备充值，那么这个设备多半是代充设备，就可以对其封停，让它无法登陆。

但这样只是治标不治本，如果删除游戏重新安装、或者更换登陆设备那么就无法应对了。他们同时也在考虑对参与过找人代充的可疑账户，发送警告邮件。毕竟对于代充来说，需要向卖家提供账号密码，对账户安全不利。

还有一些可以尝试的方法，例如一款在北美发行的策略游戏，某段时间里，开发商发现游戏中出现了较多的退款坏账，最高的一个月达到了6000美金，他们发现这些退款主要来自玩家的主动行为，而相关信息则是通过世界频道在游戏内进行传播，于是他们在游戏中屏蔽了相关词语，甚至一度关闭世界频道，后来这个情况得到了极大的好转。

现在许多有着世界聊天频道的游戏，常常能够见到不停有人刷屏淘宝广告，宣称提供低价游戏充值服务，很多玩家实际上正是通过这样一个途径得知并使用淘宝的代充服务，屏蔽相关词语，并且控制世界聊天频道清理广告，一定程度上也能够缓解这一问题。

但最终这都需要苹果以及淘宝官方的共同努力才能解决。一种解决办法是类似黑卡的处理办法，使得开发者能够对退款的用户进行定位，从而收回购买的项目；另一种解决办法，则是加强退款的审核力度，尽可能区分并拒绝恶意退款。

苹果的两难选择

对于开发者来说，一个令人尴尬的问题是，就算你能够得知退款坏账的具体信息，并且能够定位到具体玩家身上，那这个时候你又该如何处理呢？封禁这些玩家的账号吗？一个可能性是，这些坏账大多数来自淘宝代充卖家之手，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玩家也许是“无辜”的。

而对于苹果来说，它一方面正面临韩国“不能退款”的指控，正在考虑修改退款系统使之能够更加方便易用地退款并考虑将新的标准推广至全世界；但另一方面，这势必让原本就难以区分的“恶意退款”和真的因为购买了垃圾软件而提出的退款变得更加难以区分，在方便普通用户的同时，怀有种种恶意目的人也将获利。

谷歌的Google Play曾经支持48小时内无条件直接退款，一个调查结果显示50%的用户都选择了在购买应用48小时后退款，引发了开发者不满，在当时，同样的应用在App Store的退款比例仅为5%。后来谷歌不得已修改了政策，将无条件退款的时限缩短到15分钟以内。

那么苹果会怎么做呢？这仍是个未知数。